《骆驼祥子》,提起它就一股子凉意。老舍先生写北京,写得太活了,那个味儿,那个腔调,绝了。祥子,一个多么健壮的小伙子,就想凭自己的力气,拉车,买自己的车,有那么一点点儿卑微又实在的念头。看着他一步步挣扎,一步步希望起来,又一步步摔下去,最后变得跟那些兵痞、流氓没什么两样,看得人心里堵得慌。那种,你拼了命去够,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绝望,那时候哪能完全懂?就觉得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不争气!现在想想,不是不争气,是那个吃人的社会,根本不给你争气的机会。福海楼的灯火,虎妞的那个劲儿,小福子的悲惨…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感觉到现在还响在耳朵边儿。它不像有些书,读完让你觉得世界真美好,它就是把生活的真相,血淋淋地撕开给你看,让你知道,有时候,不是你不努力,是命运,或者更残酷点儿,是那个时代,根本不给你留活路。那感觉,像冬天走在呼呼灌风的街上,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然后是《朝花夕拾》。鲁迅先生的回忆录,说是回忆录,可不是那种温情脉脉的怀旧,里头带着刺儿呢。那些童年的人和事,阿长,那个有点迷信、有点啰嗦,但又那么质朴善良的长妈妈;衍太太,那个两面三刀、令人厌恶的妇人;还有“无常”那篇,小时候看觉得有点好笑,带着点儿诡异的幽默,现在看,那幽默里头包裹着多少对旧社会的批判,对人情冷暖的洞察。鲁迅的文字啊,看着好像平平淡淡讲个故事,可每个字里都藏着劲儿,不使劲儿读,不反复嚼,可能就滑过去了。他写那些童年的片段,写得那么生动,又带着成年人的那种清醒、那种审视。那些关于书的记忆,“三味书屋”啊,那个藤野先生啊,读着就觉得,哦,原来大家小时候都差不多,也都在懵懵懂懂地长大,可鲁迅先生的成长,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印记,带着他对国民性的思考。读《朝花夕拾》,就像跟着鲁迅先生的思绪跳跃,一会儿是无忧无虑的乐土,一会儿又是冷峻的现实。

还有《名人传》,罗曼·罗兰写的,贝多芬、米开朗琪罗、托尔斯泰。这三位,音乐家、雕塑家画家、作家。伟大吧?从小就听着他们的名字,觉得他们肯定特顺遂,特厉害。结果这本书一读,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贝多芬耳朵聋了,那对他一个音乐家意味着什么?想想就觉得要疯掉,可他硬是靠着一股劲儿,写出了那些震古烁今的乐章。米开朗琪罗,跟教皇较劲儿,一个人爬在脚手架上,在西斯廷教堂的天顶画了那么多年,颈椎得啥样啊?托尔斯泰,精神上的那种纠结和挣扎,他有财富,有名望,可内心里一直不安,一直在寻找人生的意义。这本书给我的冲击是,哦,原来那些“名人”不是神仙,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痛苦,有挣扎,有失败,他们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在面对巨大的困难和磨难时,选择了坚持,选择了战斗。那种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在年少轻狂的年纪看,可能只是觉得“哦,真厉害”,现在回味,那是一种多么宝贵的、可以支撑人走过低谷的力量啊。
当然不止这些书,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啊,保尔·柯察金那个劲儿,小时候看觉得离自己好远,那种极致的理想主义和奉献精神,现在来看,也许不完全认同他的某些观念,但那种不服输、不放弃的精神,确实是刻在了骨子里。还有些记不太清名字的诗歌、散文,都在那个年纪,悄悄地影响着你,给你打开一扇扇窗。
八年级上册的必读书单,不是简单的几个名字堆砌,它是我们认识世界、认识自我的一个重要起点。那些书里,有生活的残酷(《骆驼祥子》),有对人情世故的洞察和温情的回忆交织(《朝花夕拾》),有伟大灵魂在困境中闪光的故事(《名人传》)。它们不一定都“好读”,有些甚至读起来有点费劲,或者当时根本不能完全理解,但就像陈年的酒,放得越久,越能品出滋味来。它们在你心里埋下一些种子,关于勇气,关于善良,关于真实,关于如何面对这个不那么完美的世界。这些书啊,是那时贫瘠精神世界里的一片绿洲,也是日后回望时,提醒你来处和方向的灯塔。它们不是考卷上的标准答案,是人生路上你可以随时翻开参照的地图。真庆幸,当年有这些书,照亮了那段青涩又懵懂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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