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那一点裂缝,就琢磨这事儿。神明,究竟会读什么?
首先,那些掌管着天地秩序、命运轮回的老神仙们,比如宙斯,比如奥丁,或者咱们东方的玉皇大帝,他们大概率会偏爱那些关于权谋、治理、和人性本源的书。你可能会说,他们还需要看这些?他们本身就是法则!可你想啊,法则也要运行,运行就得有变数,有变数就得有应对之道。我觉得,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那玩意儿,简直就是给他们量身定制的。不是为了学怎么统治,而是为了看人类是如何理解统治的,看那些可怜的凡夫俗子,为了权力可以扭曲到何种地步。那本书里,赤裸裸的剖析,简直是权力学的教科书。或者,再深奥一些,他们会看古希腊的悲剧集。不是为了哭,是为了看命运如何一步步碾压个体,看凡人在宿命面前的挣扎与不甘。那份绝望,那份抗争,恐怕能给这些永恒的存在带来些许“新奇感”吧。他们高高在上,看凡人表演,大概和我们看蚂蚁筑巢,又多了几分共情与审视。

然后,那些代表着智慧与真理的神祇,比如雅典娜,比如托特,甚至咱们的文殊菩萨。他们的书架上,想必是堆满了哲学巨著。柏拉图的《理想国》?那必须的!关于正义,关于真理,关于一个完美社会的构想,即便他们早已超越这些概念,但重新审视人类是如何试图构建秩序的,本身就是一种乐趣。还有,康德的三大批判,那些关于理性、实践、判断力的究极拷问,恐怕也能引发他们一丝“原来如此”的会心一笑。甚至,我想他们还会翻阅一些宇宙学和量子物理的最新理论。毕竟,他们本身就是宇宙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但人类用数学和观测去解构他们所创造的世界,这种智力游戏本身,就充满了诱惑力。想象一下,雅典娜手持一本霍金的《时间简史》,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赞许,这画面,想想都觉得带劲。
至于那些情感丰沛、掌管着爱与美的神祇,比如阿芙洛狄忒,比如弗丽嘉。她们的书单,那可就浪漫得多,也复杂得多。她们不会只看那些卿卿我我的言情小说——那种凡人的小情小爱,在她们眼里,恐怕和我们看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区别。她们要看的,是极致的爱,是毁灭性的美,是人性的深渊。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奥赛罗》,还有那些十四行诗,绝对是她们的心头好。那种爱恨交织,那种嫉妒焚心,那种至死不渝,都在文字里凝固,成为了永恒的标本。还有,《红楼梦》。对,你没听错,《红楼梦》!那里面描绘的人间百态,情爱纠葛,家族兴衰,甚至那诗词歌赋的雅致,无不展现着人类情感的极致与美的破碎。我想,阿芙洛狄忒读到林黛玉葬花时,或许也会轻轻叹息一声,感慨凡人的易逝之美吧。或者,她们还会读波德莱尔的《恶之花》,那份在腐朽中寻求极致美感的挣扎,恐怕只有神才能真正参透。
而那些掌管着死亡、地下世界的神祇,比如哈迪斯,比如冥王,他们的阅读口味就更显沉重与深邃了。他们大概不会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天堂想象,而是对存在与虚无的终极拷问情有独钟。卡缪的《异乡人》,那种对生命意义的漠然,对荒谬世界的反思,或许能让他们感到一丝共鸣。或者,他们会研究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为了洞悉凡人内心深处那些最隐秘的恐惧、欲望和冲动,那些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的灵魂。当然,《西藏生死书》,这本关于临终关怀与中阴境界的经典,对于终日与亡魂打交道的他们来说,恐怕是不可多得的“业务参考书”。它描绘的死亡图景,灵魂转换的奥秘,或许能让他们从中发现一些新的法则,或者只是单纯地印证他们早已知晓的真理。
至于那些创造、锻造之神,比如赫菲斯托斯,比如普塔,他们的书桌上,我想,不会是“How-to”类的手工教程。他们需要的是灵感,是突破,是对未知的探索。达·芬奇的《笔记》,里面那些天马行空的设计,对自然的观察,对机械的构想,简直就是创意的宝库。这些神明,他们早已能将山川大地揉搓成型,将星辰日月安放妥当,但人类那种穷尽想象力去模仿、去超越的冲动,这种永不满足的创造欲,或许才是最吸引他们的。他们会看各种数学几何的精妙证明,看那些建筑史上的奇迹,甚至是现代编程语言的手册——毕竟,代码也是一种构建世界的方式。
最后,还有那些代表着狂欢、艺术、自由的神祇,比如狄俄尼索斯,比如巴克斯。他们大概会喜欢尼采的《悲剧的诞生》,那种对阿波罗精神与狄俄尼索斯精神的思辨,对艺术本源的追溯,简直就是对他们自身存在的哲学解读。他们还会沉迷于各地民间传说与神话故事集,那些未经雕琢的、最原始的人类想象力,那种口耳相传的生命力,比任何正典史诗都来得真切。我想象着,狄俄尼索斯在葡萄园里,醉醺醺地翻阅着一本《格林童话》,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也许他从中看到了人类最深层的恐惧与最纯粹的向往,这些,都比那些祭品,来得更有滋味。
所以你看,这些神明,他们或许并非为了获取知识,因为他们早已是知识本身。他们看书,也许是为了“重温旧梦”,为了旁观,为了审视,为了在永恒中寻求一丝凡人的新鲜感。他们从人类的文字中,反观自身,反观他们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反观那些挣扎、爱恋、思考的渺小生灵。而这,大概就是诸神真正的阅读乐趣吧。而我,一个凡人,能窥得一二,已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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