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本,想都不用想,朱自清先生的那些文章是绕不过去的。《背影》,谁没读过?语文老师讲了又讲,考试考了又考。可抛开那些分析句子的条条框框,你自己静下来读,那个父亲在车站的情景,蹒跚着去买橘子,爬过月台,那个背影,是不是突然就清晰起来了?不是只有朱自清先生的父亲是那样,天下多少父母,多少子女,那种说不出口的爱,那种混合着愧疚、理解、还有一点点说不清的滋味,全都在那个画面里了。他还有《荷塘月色》、《春》,写景写情,不是那种华丽到失真的美,是那种清清淡淡的,带着点儿旧时光的烟火气,让你读着读着,心就跟着静下来了。那时候不懂什么叫“意境”,读他的文字,就是一种感觉,一种气氛,像夏夜的微风,像早春的嫩芽,悄悄地就钻进你心里了。
但光有“美”和“情”还不够,初中生心里总归是藏着点儿对世界的好奇,对“活着”这件事的困惑。所以,我强烈推荐要读史铁生。我知道,他写的东西,有时候有点儿沉重,《我与地坛》那样的文字,上来就跟你谈论死亡、残疾、苦难。可恰恰是这些,才是生活里躲不掉的部分。他的伟大就在于,他不是抱怨,不是沉沦,他在最深的黑暗里,用最清醒、最温柔的眼睛去看世界,去看人和命运的搏斗。地坛,那个古老、安静的地方,成了他思考的舞台,也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在那里观察植物、动物,观察来来往往的人,观察四季的变化,最终观察自己的内心。读史铁生,你才会明白,生命即便不完美,即便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依然有它无可替代的价值和尊严。那种从绝望中生出的希望,比顺境里的乐观要强大、要真实一万倍。他让你看到,可以怎样去接受命运的安排,然后用自己的方式,用力地、有尊严地活下去。读他的文字,不是让你难过,是让你变得更强韧,更懂得珍惜。

然后,换个口味,来点儿带着人间烟火气、活色生香的。汪曾祺的散文,简直是写进了骨子里。《吃的文化》、《人间草木》这些集子,不是简单的写吃写景,他写的是活生生的人,有滋有味的生活。他写高邮的鸭蛋,写昆明的菌子,写老北京的胡同和小吃,笔调那么从容,那么熨帖,读着他的文字,你都能闻到食物的香气,听到市井的喧闹声,看到那些普通却可爱的人们。他文字里的“闲”,不是无事可做,而是一种经过人生历练后的通透和安然。他告诉你,生活的美,往往就藏在那些最寻常、最不起眼的细节里:一碗面,一株草,一个老行当的手艺人,一段童年的回忆。他的散文,没有高深的理论,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就是把那些被我们匆匆忙忙忽略掉的美好,一点一点儿地捡起来,摊开给你看。让人读完觉得,日子慢下来,好好去感受周围的一切,真好。
再来,需要一点儿来自长者的智慧和温暖,不咄咄逼人,却字字珠玑。杨绛先生的散文,像一杯清茶,初尝无味,细品之下满是韵味。《我们仨》那种感人至深的不必说,她其他的一些随笔,《干校六记》也好,那些谈读书、谈生活、谈人生的文字,字里行间透着她的智慧、她的坚韧,还有她对钱锺书先生那种深沉的爱和幽默。她写得很平实,没有华丽的辞藻,但就是这种平实,让你觉得特别真实,特别可信。她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读书人”,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她在困境中的淡然,在名利前的退守,那种“一个人可以很富有,不一定非得有很多钱”的境界,对正在形成世界观的初中生来说,是多么宝贵的引导。她的文字是安静的,但那种力量是绵长而深厚的,能让人在喧嚣的世界里找到一份内心的宁静。
当然,散文的世界浩瀚得很,这只是我随手抓出来的几本、几位作者。还有冰心奶奶的写给小读者的文字,那种爱和童真;有鲁迅先生那些锐利又深刻的杂文,虽然不全是“散文”,但那种洞察力,那种批判精神,读一点儿非常有益处;甚至可以读读余秋雨先生早期的文化散文,虽然评价褒贬不一,但那种把历史文化融入个人体验的方式,至少能打开一个看世界的角度。
为什么说这些书是“必读”呢?不是说读了就能考高分,也不是读了就能一下子变得多深刻。而是它们能在你心里种下一些种子。朱自清让你学会感受细腻的情感和环境;史铁生让你直面人生的困境,懂得尊严和价值;汪曾祺让你发现寻常日子里的美好和乐趣;杨绛先生让你看到一种淡泊、智慧、有力量的活法。它们不是给你标准答案,而是给你一些参照,一些思考的方向,一些感受世界的方式。
初中是心智开始发育、情感开始丰富、对“我”和“世界”充满疑问的时期。课本教的是知识,散文教的,是感受,是理解,是温柔,是坚韧,是那种难以言传的“人味儿”。它们就像一扇扇窗户,透过它们,你能看到不同的人生风景,听到不同的内心声音。读着读着,你会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用这么美的文字,记录着他们的困惑、他们的喜悦、他们的悲伤、他们的思考。你会觉得不那么孤独,你会对生活有更多的想象,你会对“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更清晰、更丰富的认识。
所以啊,别把读散文当成任务,当成一种“应该”。找个舒服的时间,翻开一页,让那些文字,那些别人的生命体验,轻轻地流进你的心里。也许刚开始不懂,没关系,就像品茶,多尝几次,滋味就慢慢出来了。这些书,不会像流行歌曲一样让你一下子兴奋起来,它们更像陈年的酒,或者路边的野花,需要你驻足,需要你细品,然后,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它们就会成为你生命底色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它们会陪你走过那些迷茫、那些烦恼,教会你如何去感受,如何去思考,最终,如何去成为一个更加丰盈、更加懂得生活的人。这,才是这些初中必读散文,真正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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