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该买哪些书?
这问题,问得太大,也太小。说它大,是因为法律体系浩如烟海,没人能给你一张“一劳永逸”的书单;说它小,是因为对于一个初学者,或者想建立知识体系的人来说,真正需要“砸钱”请回家的,其实就那么几本。

我的建议是,忘掉那些试图告诉你“一切”的书,咱们先来搭骨架。别想着一口吃成胖子,先把人的主心骨给立起来,血肉才有地方依附。
第一根主心骨:宪法——那栋你看不见却住着的大厦图纸
很多人,尤其是奔着“法考”去的同学,上来就啃刑法、民法,觉得宪法这玩意儿,太虚,太远,考试不占大头。
错。大错特错。
不理解宪法,你学的一切部门法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它是所有法律的“母法”,是整个国家法律体系的顶层设计。你连大厦的图纸都没看过,就去研究某个房间的插座怎么安装,这不滑稽吗?
所以,《宪法学》必须得有一本。不是为了背,是为了“懂”。懂我们国家的权力是怎么分配的,懂你手里的权利是从哪里来的,懂为什么法律要这么规定而不是那么规定。
推荐谁的?如果你是纯小白,想找本不那么劝退的,王磊老师的《宪法学》可以看看,娓娓道来,比较有人文关怀。如果你想一开始就上点强度,直面这门学科的严肃性,那周叶中老师主编的《宪法》(马工程教材)虽然常被吐槽,但其体系性和权威性摆在那里,适合用来构建基础框架。关键在于,读宪法,要带着一种仰望和审视交织的心态去读。
第二、三根主-心-骨:民法与刑法——人间的悲欢与秩序的刀锋
这两位是绝对的主角,是你法律知识体系里最粗壮的两条腿。
先说民法。它包罗万象,从你早上买的那个包子,到你签下的劳动合同,再到你和房东的租赁纠纷,无处不在。民法典颁布后,教材也更新换代了。但我想说的,不是让你去买某一本具体的教材。
我想让你知道一个名字——王泽鉴。
他的“天龙八部”(《民法总则》、《债法原理》、《不当得利》等一系列著作)在华语民法圈是什么地位?这么说吧,就像是武侠世界里的《九阴真经》。你可能不直接练它,但所有高手都绕不开它。他的书,不是法条的简单拼接,而是一种思辨的艺术。他会带着你,像侦探一样,层层剖析一个案例,把背后的法理、请求权基础给你揉碎了、掰开了讲。读他的书,你会第一次感觉到,哦,原来法律可以这么“好玩”,这么有逻辑之美。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的案头,除了学校指定的教材(比如崔建远老师或者梁慧星老师的,都非常扎实,更贴近大陆法系实践),必须、一定、要去请一套王泽鉴老师的书。哪怕不全买,先买一本《民法思维:请求权基础理论体系》,这本书会彻底重塑你思考法律问题的方式。它不是给你鱼,而是教你织渔网。这,才是根本。
再说刑法。刑法这东西,有种奇异的魅力。它关乎生死,关乎自由,关乎人性最深处的幽暗。学刑法,你不能只做法条的搬运工。
刑法领域,有两个绕不开的名字,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一个是张明楷老师。他的《刑法学》,厚重、严谨、体系性极强,是典型的德日理论的拥护者。读他的书,像是在解一道精密的数学题,每一个概念、每一个构成要件,都要求你精准无误。他的书,是屠龙之技,能让你在理论的云端构建起宏伟的刑法城堡。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理论功底扎实的“学院派”,张明楷老师的书是你的不二之选。
另一个,是现在大名鼎鼎的罗翔老师。别只在网上听段子,他的《刑法学讲义》,是他多年教学经验的结晶。罗老师的厉害之处在于,他能把深奥的理论,用最接地气、甚至带点黑色幽默的方式讲出来。更重要的是,他始终在传递一种法治的信念和对人性的关怀。读他的书,你不仅在学知识,更在学一种“法律人的温度”。
买谁的?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最好都了解一下。如果你精力有限,我建议以一本为主,另一本作为参考。比如,你用张明楷老师的书作为学习主线,遇到某个搞不懂的知识点,去翻翻罗翔老师的书,看他是怎么用更通俗的方式解释的。这种交叉验证、对比阅读,带来的提升是指数级的。
第四根主心骨:诉讼法——游戏的规则,正义的管道
实体法(民法、刑法)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怎么去实现对的、纠正错的?靠的就是程序法,也就是诉讼法(民事诉讼法、刑事诉讼法、行政诉讼法)。
很多人觉得程序法枯燥,就是一堆条条框框。这就好比一个球员只研究怎么射门,却不看懂越位的规则。你技术再好,不懂规则,照样出局。程序法就是法律世界的“游戏规则”,它保证了正义不是以一种混乱的、恣意的方式抵达,而是通过一个稳定、可预期的管道。
这方面,推荐的书相对集中。比如刑事诉讼法,陈瑞华老师的著作是公认的经典,他对程序正义的强调,会让你对这门学科有全新的认识。民事诉讼法,张卫平老师的书也值得一读。读诉讼法,不要死记硬背流程,要去想,为什么要有这个程序?这个程序保护了谁的利益?它想防止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当你开始思考这些“程序背后的价值”时,你才算真正入门了。
骨架搭好了,再谈血肉
当你把上面这几根“骨头”啃得差不多了,对法律有了一个基本的体系感,你就可以开始“长肉”了。
这时候,你可以去碰那些更“高级”的东西。
比如《法理学》。这玩意儿是法律的“哲学”,是所有法律问题的终极拷问。初学者直接看可能会晕,但当你有了部门法的积累再回来看,你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推荐你看一些不那么“教科书”的书,比如(美)卡多佐的《司法过程的性质》,这本小册子会让你看到法官到底是怎么思考的。
再比如法律史,它让你知道我们今天的法律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最后,我想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书,不是用来收藏的,是用来“蹂躏”的。大胆地在上面写、画、批注,把它变成你思想的延伸。
永远不要只看一个人的书。法律世界最大的特点就是充满了争议。同一个问题,张三这么看,李四那么看。把不同观点的书放在一起看,看他们如何交锋,如何论证,你的思辨能力才会真正得到锻炼。
案例,案例,还是案例!法条是死的,案例是活的。一个好的案例胜过你读十页枯燥的理论。多看最高法的指导性案例,多看那些经典判决,那是理论在现实世界中的真实投影。
所以,别再问“该买哪些书”了。先去把那几根骨头请回家,用心去啃,去琢磨。当你的知识骨架立起来之后,你自然会知道,自己需要用什么样的血肉去填充它。你的书架,最终会成为你独一无二的法律思想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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