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这些,算是我在书堆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觉得真正能让你“开了天眼”的几本。顺序不分先后,全看你当下的胃口。
如果你想鸟瞰整个石油世界的版图,建立一个宏伟的坐标系,那么丹尼尔·耶金(Daniel Yergin)的《石油大博弈》(The Prize: The Epic Quest for Oil, Money, and Power)是绕不过去的。

这本书,怎么说呢,它是石油世界的《史记》。巨著。厚。真的厚。第一次拿起它,你可能会被它的体量吓到。但只要你翻开第一页,就会被卷进去。耶金不是在写一本干巴巴的行业史,他是在写一部跨越一个多世纪的史诗,主角就是石油。从宾夕法尼亚的第一口油井,到洛克菲勒如何缔造标准石油这个庞然大物,再到两次世界大战中,石油如何成为决定胜负的战略武器,中东的沙漠王爷们如何觉醒并用石油禁运撼动整个西方世界……
读这本书的感觉,就像上帝视角附体,看着一个个鲜活的人物——野心勃勃的“野猫子”(wildcatter)、冷酷精明的托拉斯巨头、玩弄权术的政客——在历史的棋盘上厮杀。你闻得到德州荒原上的尘土味,听得到波斯湾油轮的汽笛声,甚至能感受到基辛格在禁运危机中焦头烂额的压力。它不是在告诉你“石油很重要”,而是把石油如何塑造了我们今天的政治、经济、甚至生活方式,活生生地展现在你面前。看完这本书,你再看国际新闻,什么OPEC+会议、美国页岩油产量、马六甲海峡的紧张局势,瞬间就能找到它们在历史长河中的位置。这本书是基石,是理解所有石油问题的“元知识”。
看完了《石油大博弈》,你可能会觉得意犹未尽,那它的姊妹篇《能源重塑》(The Quest: Energy, Security, and the Remaking of the Modern World)就是为你准备的。
如果说《石油大博弈》是古典史诗,那《能源重塑》就是一部现代启示录。耶金把视线拉到了21世纪,故事的主角不再仅仅是石油。页岩气革命如何颠覆了全球能源格局?这简直是过去二十年里最惊心动魄的能源大戏,而耶金把背后的技术突破、金融狂热和地缘政治影响讲得明明白白。还有,气候变化这个悬在全人类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新能源(太阳能、风能)如何在争议和期待中野蛮生长,以及,那该死的电力系统,这个我们每天都用却很少理解的复杂网络……
这本书的阅读体验和前一本不太一样。戏剧冲突感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焦虑和对未来的思考。它会让你明白,能源问题不再是单一的石油问题,而是一个包含了技术、环境、政治、经济的复杂巨系统。读完它,你会对“能源转型”这四个字有更清醒、更立体的认识,而不是仅仅停留在环保口号的层面。
假如你对宏大叙事有点审美疲劳,想看看石油这头巨兽内部的齿轮与杠杆是如何运转的,那么史蒂夫·科尔(Steve Coll)的《私有帝国:埃克森美孚和美国力量》(Private Empire: ExxonMobil and American Power)绝对会让你大呼过瘾。
这本书,简直就是一部关于埃克森美孚的深度调查报告,但写得比小说还精彩。科尔用手术刀般精准的笔触,撕开了这家全球最强大公司之一的冰冷外壳。你看到的不再是历史长河,而是具体的项目、具体的合同、具体的会议室里的交锋。
你会看到,埃克森美孚如何在尼日利亚、乍得这些政局不稳的国家,像一个独立王国一样运作,拥有自己的情报系统、保安部队,甚至外交政策。它的决策,有时比美国国务院的影响力还大。你会看到,它内部那种近乎偏执的工程师文化、对风险的极致管控,以及在气候变化问题上,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进行的种种游说和公关操作。
这本书的气质是冰冷而坚硬的。它没有英雄,也没有绝对的恶棍,只有一群以股东利益最大化为唯一信条的精英,在全球范围内冷静、高效地攫取资源和利润。读完这本书,你对“跨国公司”这个词的理解会彻底被颠覆。它不是一个空泛的经济学概念,而是一个个具体的、拥有巨大能量、深刻影响着世界政治版图的“私有帝国”。
当然,石油的世界不只有地缘政治和公司战略,还有最原始、最血腥的交易。想闻闻金钱的味道吗?那丹尼尔·阿曼(Daniel Ammann)的《石油之王》(The King of Oil: The Secret Lives of Marc Rich)不容错过。
这本书讲的是商品交易界的传奇人物马克·里奇。这个人,可以说是现代石油现货市场的缔造者。在七十年代之前,石油交易基本被“七姊妹”等大石油公司垄断,价格僵化。是马克·里奇这样一批人,看到了其中的缝隙,硬生生开创了一个投机、高效、但也无法无天的现货市场。
书里充满了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故事。里奇如何在伊朗人质危机期间,冒着被美国政府通缉的风险,继续和伊朗做石油生意;他如何与世界各地的独裁者、情报机构打交道;他如何利用信息差和对时机的精准判断,在瞬息万变的市场中赚取巨额利润。这本书让你看到的,是石油世界最野蛮生长的一面。这里没有宏大的理论,只有赤裸裸的欲望、胆识和对风险的嗅觉。它会让你明白,今天我们在新闻上看到的WTI原油期货价格的每一个跳动,背后都站着无数像马克·リ奇一样的鲨鱼。
以上这几本,可以说构建了一个从宏观到微观,从历史到现实,从政治到商业的完整框架。当然,还有很多好书,比如讲“页岩油革命”更细致的《页岩的繁荣》(The Frackers),讲“峰值石油”理论的《沙漠中的黄昏》(Twilight in the Desert)……但如果你时间有限,先把上面那几本啃下来,你对石油,乃至对我们这个世界的理解,绝对会提升不止一个维度。
记住,这些书不是让你拿来背诵的知识点。它们是一扇扇窗户,推开它,你会看到一个由黑色黄金驱动的、远比你想象中更复杂、更精彩、也更残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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