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日子就那么往前走,书架上渐渐垒起了这几个名字:《水浒传》、《格列佛游记》、《简爱》,还有些别的,《平凡的世界》也是那个阶段,或者说,是那个阶段前后,总会被提及的书。它们就那么静静地待在那里,等着你去翻开。
先说《水浒传》吧。刚开始读,简直是灾难。一百单八将!天啊,名字密密麻麻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哦不,是各种带着诨号的好汉,我连谁是谁都对不上号,更别提他们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弯弯绕绕的故事线了。感觉就是在茫茫人海里挣扎,找不着北。但慢慢读下去,那些光怪陆离的情节,什么景阳冈打虎,什么智取生辰纲,砰砰砰地往你脑子里砸。卢俊义上梁山那段,看得人心里憋屈;宋江的纠结,又让人觉得不是那么痛快淋漓的英雄。你开始琢磨:这书里说的“义气”到底是个啥?杀人放火,拉帮结派,这也叫义气?跟老师平时讲的那些规矩、法律,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它不是那种干干净净的童话故事,它是泥里滚出来的,带着一股土腥气和血腥味儿。读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冒出各种问号,那些人物的脸谱,也不像戏台上那么分明,有时候觉得他们可怜,有时候又觉得他们可恨。这种复杂,是之前很少在书里碰到的。它硌着你,让你难受,但也让你开始去想,去看见人性的灰色地带。

再来说《格列佛游记》。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怪里怪气的。格列佛,听着就像个倒霉蛋。果然,从小人国到巨人国,再到飞岛、慧駰国,这哥们儿简直就是奇遇不断,一路跌跌撞撞。刚开始,还觉得挺好玩的,想象一下自己站在小人国里,那些拇指大的人在你脚下晃悠,或者到了巨人国,你变成一只可怜的小虫子,被人家拎来拎去。但这书,它不是那种只图一乐的故事。读着读着,你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些小人国里的勾心斗角,争夺高位靠的是谁跳绳跳得高;巨人国里人类的丑陋和粗俗;飞岛上那些只会空谈理论的怪人;还有慧駰国里那些理智得让人发毛的马和肮脏的耶胡……天哪,这哪里是什么奇幻故事,这分明是一面放大镜,或者说,一把手术刀,温柔地、却又毫不留情地切开人类社会那些虚伪、愚蠢、自私的皮肉,把里面的烂肉血淋淋地暴露给你看。读到最后,你会觉得脊背发凉,甚至对“人”这个物种产生一点点怀疑。它用最荒诞、最离奇的故事,讲着最真实、最残酷的道理。这本书,让人笑不出来,只会觉得有点透心凉。
《简爱》呢,它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没有《水浒》那种江湖气,也没有《格列佛》那种讽刺到骨子里的冷。它给人的感觉,是一股倔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简·爱,一个不漂亮、没背景、毫不起眼的姑娘,被各种冷遇、欺凌。可她心里那股劲儿啊,像野草一样,怎么踩都踩不死。在盖茨海德的屈辱,在洛伍德学校的磨难,还有面对罗切斯特先生时那种小心翼翼又暗流涌动的情感……她一直在抗争。抗争命运的不公,抗争社会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特别是当罗切斯特想让她做他的情人时,简爱爆发的那一段:“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一样,我的心也跟你完全一样!”读到这里,感觉像是有一道闪电,“噌”地一下劈过脑子。尊严,平等,这些词在书里不再是课本里干巴巴的定义,它们是简·爱用自己的眼泪、用自己的坚持,用自己的一生写出来的。这本书读完,你会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好像也跟着简·爱一起,挺直了腰板。她让你看到,一个弱小的个体,可以有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量。
这些书,它们就那么沉默地堆在书桌上,或者压在枕头底下。有时候觉得它们是负担,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有时候,它们又像一扇窗户,猛地推开,露出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你读《水浒》的时候,可能背景音是老妈在厨房里哐当哐当炒菜的声音;读《格列佛》的时候,窗外可能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读《简爱》的时候,也许你刚因为一道题没做出来而烦躁。这些真实的生活碎片,就这么混杂着书里的故事,怪怪的,但也特别真实。
它们不是孤立的知识点,它们是活的东西。它们会让你困惑,让你难过,让你生气,也让你感到一丝亮光。你可能记不住所有的人物名字,所有繁琐的情节,但那种感觉,那种书本沉甸甸的分量,那种读完合上书后,心里空落落的又好像装满了什么的复杂心情,会一直留在那里。它们像种子一样埋在你心里,悄悄地,在某个你没注意的瞬间,发芽,生长。它们是路标,指引你看到更远的风景;它们也是谜语,等着你在以后的人生里,慢慢去破解。那段时间,九年级下,兵荒马乱,但幸好,还有这些书,让你能在短暂的喘息里,去别人的世界里走一遭,看看那些不一样的活法,听听那些不被常提起的声音。它们是青春期迷茫中,一点点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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