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大概就是那些色彩斑斓的童话了。不是现在市面上印得贼亮的精装本,是我妈从单位旧书摊淘回来的,封面都磨毛了边,内页偶尔还有铅笔画的圈圈。《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简直是我的精神鸦片。什么拇指姑娘的小小世界,海的女儿的蓝色忧郁,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和七个小矮人的暖心窝……那时候小,不懂什么深层含义,只觉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冷得真可怜,狼怎么就那么坏,而王子总算来了,是不是?这些故事,好的让你心生向往,坏的让你咬牙切齿。它们给了我最初的善恶观,模糊却有力。夜里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那些画面,有时候害怕蓝胡子的神秘房间,有时候又渴望能有神仙教母的魔法棒。那会儿的世界观,一半是现实的泥土,一半是童话的星光。
再大一点,开始能啃一些字多没图的书了。冒险故事找上了我。《汤姆·索亚历险记》!哎呀,那个汤姆和哈克,简直就是我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逃学,去荒岛探险,假装自己死了看别人哭鼻子(虽然有点坏),发现藏宝的秘密……妈呀,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我的童年就只能在院子里玩沙子?!书里那股子自由、那股子野劲儿,隔着纸页都能扑到脸上。读到他们在山洞里迷路,我握着书的手心都冒汗,心跳得跟打鼓似的。它让我知道,生活不止眼前的这片小院子,外面还有更广阔、更刺激的世界,等着你去闯,去疯。

还有那些关于成长和友情的。《夏洛特的网》,这本书现在想起来鼻子还是酸酸的。一只小猪,一只蜘蛛,多么奇特的组合。威尔伯的命运是那么无助,但夏洛特呢?她用她的丝,用她的智慧,编织了不仅仅是救命的词语,更是友谊的奇迹。读到夏洛特死去,一个小孩懂什么叫生离死别?就是觉得难过,一种温温柔柔的,又无可挽回的难过。那本书让我知道,即便是一只小小的,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蜘蛛,也能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如此善良,能如此伟大。而且,生命的逝去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虽然伤感,但留下的记忆和影响是永恒的。它教会我珍视身边的每一个生命,每一份情感。
哦,对了,怎么能漏了那些异世界的引路者?《绿野仙踪》!多萝西跟着托托,一路跌跌撞撞去了奥兹国。稻草人想要脑子,铁皮人想要心,狮子想要勇气。这趟旅程,与其说是寻找奥兹寻求帮助,不如说是他们发现自己本来就拥有想要的东西。稻草人早就够聪明,铁皮人比谁都善良,狮子在保护朋友时强大无比。这本书不是直接告诉你大道理,它是通过冒险,通过同行,让你慢慢体味到自我发现的珍贵。我们总以为幸福、勇气、智慧在远方,在别人那里,但其实,它们可能一直就在我们心里,只是需要一段旅程去唤醒。
还有那本赚足了我眼泪的《爱的教育》。意大利小孩安利柯的日记体,记录了他学校和家庭里的点点滴滴。那些关于父爱母爱、关于师生情谊、关于同学互助的小故事,朴实得不得了,却像小锤子一样,轻轻敲打着我的心。读到哪个同学家里穷,哪个老师多敬业,哪个故事里的人做了件好事……当时的我啊,完全沉浸在这种朴素的善良里。它不像童话那样遥远,也不像冒险故事那样刺激,它就是生活本身,但被放大,被提炼,让你看到那些最容易被忽略的、闪闪发光的人性。它让我开始观察周围的人,观察那些细微的爱的表达。
那时候读书,不像现在有那么多功利心,什么提高写作水平啊,增加知识储备啊。就是纯粹的喜欢,纯粹的沉浸。放学回家,书包一丢,抓起一本书就往床上一趴,或者钻进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自动消音了,眼里、心里只剩下书里那些方块字勾勒出来的世界。有时候读得入神,听到我妈喊吃饭,得喊好几声才能魂儿回位。那种完全投入的状态,现在真是越来越难找了。
当然,有些书可能不是专给小孩写的,但阴差阳错也闯入了我的童年。比如简化本的《西游记》。孙悟空的七十二变,猪八戒的好吃懒做,沙和尚的默默无闻,唐僧的善良(有时候觉得有点傻)。这简直是最早的奇幻史诗了!跟着他们一路降妖伏魔,觉得妖怪怎么那么多,法宝怎么那么炫酷。它满足了我对超能力和未知世界的全部想象。它也教会我(虽然当时没意识到),一个团队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和优点,要完成一个目标,得靠大家一起努力,还得有个目标明确的领导(虽然唐僧有时候挺让人着急的)。
还有些书,可能名字不那么响亮,但因为某个插图,某个情节,某个句子,就永远记住了。一本讲小老鼠怎么克服困难的书,一本关于植物怎么生长的科普读物里那些精细的线描图,甚至连小小的故事集里那个关于诚实的短篇……它们像散落在童年各个角落的珍珠,虽然不成串,但每一颗都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现在回想这些必读书目童年,与其说它们“必须”,不如说它们是幸运。幸运我在童年遇到了它们,它们用最温柔或最直接的方式,给我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窗。它们没有硬邦邦的道理,只有鲜活的人物和曲折的情节。它们让我学会哭,学会笑,学会思考,学会做梦。它们是我的第一批朋友,也是我最初的老师。它们构建了我想象力的基石,塑造了我一部分的性格。
也许现在的孩子有更多声光电的刺激,有各种APP,各种短视频。获取信息太容易,进入一个故事也太容易。但那种一页一页翻阅,一点一点进入一个世界的感觉,那种油墨味和纸张触感带来的实在感,那种自己在大脑里构建画面和声音的独特体验,是任何电子屏幕都无法替代的。
所以,如果非要给童年列一个必读书目,我的标准很简单:那些能让孩子忘记时间,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完全沉浸进去的书。那些能让他们在合上书页后,依然在脑子里回放情节,依然在心里回味情感的书。那些读了之后,会对世界多一份好奇,对他人多一份同情,对自己多一份认识的书。这样的书,无论经典与否,流行与否,都是孩子童年里最宝贵的财富。它们是童年最温暖的底色,是未来无数可能性的种子。而我,是那个因为这些书,拥有了一个格外丰富和多彩童年的幸运儿。那份烙印,深得很,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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