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是高中必读书目吗？

说实话，每当我看到这个问题，心里总会咯噔一下。必读？这两个字眼，像两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悲惨世界”这本浩瀚史诗之上。它配得上这重量吗？当然配。雨果，那可是雨果啊！他用文字堆砌起来的那个十九世纪法国，贫穷、罪恶、挣扎、人性的光辉与阴暗……哪一样不值得我们去阅读、去思考？

可问题是，高中生，真的能“读”进去吗？不是说他们不够聪明，而是，生命阅历这东西，是没办法靠智力速成的。悲惨世界里写的，是刻骨铭心的饥饿，是被社会逼到墙角的绝望，是法律与道德的无尽拉扯，是救赎的艰难，是爱与牺牲的伟大。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可能正在为考试焦虑，为懵懂的感情烦恼，为青春期的叛逆较劲。你把一本厚得能当防身武器的书丢给他，里面讲的是一个为了块面包坐了十几年牢的男人，讲的是一个卖了头发、卖了牙齿最后卖身只为了给女儿挣药费的女人……这些“悲惨”，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远，远到失真？

我记得我高中那会儿，班上指定要读。有些人翻了几页就丢一边了，觉得枯燥，人名又多又怪，情节推进慢得像蜗牛爬。少数几个文学青年咬着牙啃，读完也是晕晕乎乎，感觉故事很沉重，冉阿让、沙威这俩冤家挺有意思，芳汀太可怜，珂赛特像个小天使（虽然我总觉得她后期有点……）。至于那些关于下水道的描写，关于巴黎街垒的革命，那些哲学式的议论和历史背景的铺陈……别逗了，谁有那个耐心细读？考试也不考这些细节啊！最后往往沦为阅读笔记的抄袭，或者只看个剧情梗概，知道谁是谁，谁干了啥，核心思想嘛，老师一讲，哦，原来是这样。这，算是读过悲惨世界吗？

所以，把悲惨世界列为高中必读书目，在我看来，有点像把一张米其林三星的菜单递给一个刚学会用筷子的小朋友。菜是好菜，营养是真丰富，可他吃不下去啊！或者勉强吃下去，也是囫囵吞枣，消化不良。反而可能因为强迫，产生了逆反心理，以后看见这书就犯怵，把本来可能在人生某个阶段，当他经历了一些风雨，心智更成熟时，会主动去靠近、去感悟的经典，提前判了“死刑”。

但是！请注意我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悲惨世界不该出现在高中教育里。它太重要了！它是人类精神的宝藏，是认识社会复杂性的一扇窗。关键在于方式。与其硬邦邦地把它列为“必读”，然后考试催着，不如换个思路。可以是在语文课上，老师带着孩子们精读其中的精彩片段——比如冉阿让从监狱里出来，遭遇主教的那一段，或者沙威追捕冉阿让时的心理描写，又或者芳汀悲惨命运的开端。这些片段，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和思考空间，能抓住孩子们的注意力。可以放音乐剧版、电影版，让孩子们先对故事和人物产生兴趣。可以在历史课上，讲到那个时代的法国，再提及这本书，让文学与历史互文。

更重要的是，要告诉孩子们，这本书就在那里，它很厚，它很难，但它讲的东西，是关于我们，关于人性，关于社会，关于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痛苦，为什么又总会有人为了爱和希望去抗争。你不一定要现在读完，但要知道它的存在。也许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当你人生中遇到某个坎儿，当你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更深的疑问，你会想起这本书，会主动去翻开它。那时候，你读到的，和高中被迫阅读时看到的，会是完全不同的悲惨世界。那才叫做阅读，那才叫做成长。

所以，悲惨世界是高中必读书目吗？我的观点是，作为推荐书目，作为重要的文学资产引导孩子们去了解，是完全必要且有益的。但如果是非读不可、要检查、要默写、要考试的“必读”，我持保留意见。那不是阅读，那是任务。而悲惨世界这样伟大的作品，不应该沦为任务。它值得更好的相遇方式。它应该像一颗种子，种在年轻的心里，等待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