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也是个愣头青,揣着一腔热血,外加那么一丢丢的忐忑,就这么扎进了学校的大门。手里拿着教案,面对台下一双双或好奇、或审视、或茫然的小眼睛,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备课?那是字斟句酌、生怕漏掉一个知识点的大工程;上课?嗓子永远不够用,生怕学生听不懂,也怕他们太懂而问住你;班级管理?天呐,那简直是个大型行为艺术现场,充满了各种“惊喜”和“意外”。
刚开始啊,完全是凭着一股子蛮劲和模仿。看老教师怎么讲,我就怎么学;看他们怎么处理问题,我就怎么依样画葫芦。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别扭,遇到点没见过的新情况,立马抓瞎。就这么跌跌撞撞地熬啊熬,直到有一天,无意中翻开了一本书,嘿,就像在黑暗里摸索的人,突然远处亮起了一盏灯。

所以,如果你问我,作为一个过来人,对那些刚刚踏上讲台、或者已经走了几年但依然感到困惑的青年教师,有什么掏心窝子的建议?那排在第一位的,绝对是——读书。不是那种应付检查、写写心得就算完事的“政治任务”,而是真正沉下心来,去啃那些带着露珠和泥土芬芳的文字。它们是引路人,是解忧药,更是充电宝。
别指望有什么包治百病的“万能药方”,教育这玩意儿太复杂了。但有些书,能给你底层逻辑,给你看问题的角度,甚至,给你继续下去的勇气。
第一类要读的,必须是跟教育本质、跟“人”相关的。别一开始就陷进那些花里胡哨的“教学技巧”里出不来。技巧当然重要,但如果连教育是干嘛的、学生是个怎样的存在都没想明白,那些技巧就是无根之木。
首推的,我得提提帕尔默的《教学勇气》。这本书啊,它不是讲怎么上课更精彩,怎么管理班级更高效。它讲的是教师的内心世界,讲你的身份认同,讲你作为一个“人”,如何在教育这个场域中安顿自己。帕尔默说,“我们不能假装自己不是一个人。”这句话当年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批改作业批到眼睛发花、处理完学生矛盾心力交瘁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就是个工具人。可帕尔默告诉你,你的脆弱、你的迷茫,甚至你的失败,都是教学的一部分。接受它,然后从中生长力量。读这本书,像是在跟一位智慧的长者对话,他理解你的困境,也给你指明方向:向内看,找到你的“完整性”。它教会你,教育首先是生命的相遇,然后才是知识的传递。
接着,你得看看佐藤学的《静悄悄的革命》(有时也称《课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其他译本)。佐藤学这位日本老先生,把课堂研究做到了极致。他告诉你,真正有效的学习,往往发生在学生之间的互动中,发生在他们专注倾听、低声探讨、共同解决问题的“静悄悄”时刻。我们老师啊,总是习惯了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生怕时间不够用。但佐藤学告诉你,有时候,“少说”反而能带来“多得”。他提倡的“学习共同体”,不是一个空洞的概念,而是实实在在的课堂观察和实践总结。读他的书,能让你重新审视自己的课堂,看到那些以前忽略的“学习风景”,比如学生之间的眼神交流、一个迟疑的表情、一次小小的争论。你会开始思考,我的课堂,是老师的“表演场”,还是学生的“学习场”?
再往深里走一点,如果你有时间和精力,不妨翻翻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或者赫尔巴特的《普通教育学》。听起来有点“高大上”,是不是?但别被名字吓到。这些教育史上的经典,它们在讨论的问题,放到今天依然振聋发聩。教育的目的是什么?它应该培养怎样的人?知识和经验的关系是什么?这些基本问题想清楚了,你面对日常教学中的各种困惑时,才会有定海神针。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而不是人云亦云。当然,读这些书需要点耐心,可以先找一些解读或者选读本来入门。
第二类书,就是跟你的工作对象——那些活泼、好动、有时让你哭笑不得的孩子们——相关的了。他们可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脾气、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小世界。
《非暴力沟通》,马歇尔·卢森堡写的。这本书虽然不是专门为教师写的,但绝对是教育行业的必备。学生犯错了,你气得想跳脚;家长不理解,沟通困难;和同事有了分歧,怎么表达才能既清晰又不伤和气?非暴力沟通提供了一套观察事实、表达感受、说出需要、提出请求的沟通模板。别小看这个模板,它能帮你把那些纠缠不清、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变得理性而有建设性。我记得刚当班主任那会儿,跟个特别顽皮的孩子沟通,简直是鸡同鸭讲,双方都冒火。后来看了这本书,尝试着用“我看到你……(描述行为),我感到……(表达感受),因为我需要……(说出需求),你是否愿意……(提出请求)”的方式去说,奇迹般地,对话能往下进行了!这本书是处理关系的利器,包括师生、家校、同事关系。
理解孩子的行为,鲁道夫·德雷克斯的《孩子,挑战》值得一读。德雷克斯是阿德勒的学生,他的个体心理学理论对理解儿童行为有很深的洞察。他认为,孩子所有看起来“不当”的行为,背后都有其目的,比如寻求关注、追求权力、报复或者表现无能。这本书教会你透过现象看本质,理解孩子那些让你头疼的行为,其实是在传递某种信息,表达某种心理需求。当你理解了这一点,你的反应就会不一样,不再是简单地惩罚或压制,而是去回应他行为背后的需求。这本书让我少生了很多气,也更能理解孩子们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
此外,针对你所教的年龄段,找一些关于儿童发展心理学或青少年心理学的书看看。了解他们在这个年纪普遍面临的生理和心理变化、他们的认知特点、他们的社交需求。比如,教初高中的老师,看看关于青春期的书,理解他们叛逆行为的根源,理解他们在自我认同上的挣扎。这能帮你更好地预测学生的行为,也能在他们最需要理解的时候,给出恰当的回应。
第三类,跟你的专业成长和自我管理有关。老师不仅仅是传授知识的匠人,也应该是终身学习者,是情绪健康的成年人。
《刻意练习》(安德斯·艾利克森)或者类似主题的书。教书是门手艺,要精进,不能只靠经验的自然积累。刻意练习告诉我们,要成为某个领域的高手,需要有目的地、有系统地进行练习,不断走出舒适区,获取有效的反馈,并根据反馈调整策略。应用到教学上,就是你要有意识地去打磨你的教学环节,比如某个知识点的讲解方式、某个问题的提问技巧、某个实验的设计。录下自己的课去听、去分析,请同事来听并给你反馈,然后针对性地改进。这比泛泛地“上好每一节课”要有效得多。
别忘了滋养你的精神世界。教学工作琐碎、重复,很容易让人心生倦怠。读读文学作品,看看电影,听听音乐,这些“无用之用”能让你跳脱出日常的柴米油盐和鸡飞狗跳,找回对生活的热情,也为你的课堂注入更多的人文气息。你的阅读量、你的知识面,最终都会体现在你的教学中,体现在你和学生的交流中。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老师,自带光芒。
最后,关于时间管理和情绪管理的书,也很有必要。青年教师往往压力山大,备课、上课、改作业、找学生谈话、和家长沟通、各种会议、各种活动……感觉时间永远不够用,情绪常常处于紧绷状态。学会如何高效地利用时间,如何设置优先级,如何处理负面情绪,如何建立自己的“能量续航系统”,这些是保障你职业生涯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毕竟,如果自己都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又怎么能点燃学生内心的火光呢?
说这么多,书单只是个引子。重要的是去读,去带着你的困惑去读,去在你的实践中印证。书里的道理,只有跟你自己的真实体验结合起来,才能真正化为你的血肉。有时候,读一本书,不是为了找到一个现成的答案,而是为了找到那个能提出好问题的自己。
青年教师的日子,很难,但也充满可能。你每天面对的,是几十个鲜活的生命,他们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因为你而不同。这分沉甸甸的责任,也带来独一无二的成就感。别怕走弯路,别怕犯错误。把书本当成你的伙伴,它们会陪你穿越迷雾,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那条教育之路。去读吧,用心地读。那些文字,会给你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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