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编剧入门,绕不开的一个名字是Syd Field,特别是他的那本《电影剧本写作基础》。很多人现在可能觉得他那套三幕式结构有点老掉牙,或者说得太简单了。但你知道吗?当你完全没概念的时候, Field 就像那个在黑屋子里给你点了一根蜡烛的人。他告诉你,哦,原来一个故事大概可以分成开头、中段、结尾这三块,中间有个什么“情节点”带着人物转个弯儿。别小看这个,对于新手来说,能有个基本框架,不至于完全摸不着北,太重要了。我当年看这本书,感觉就像找到了一张最简易的地图,至少知道大概方向了。虽然这张地图不是最精细的,但它帮你迈出了第一步。
但光有 Field 肯定不够。走了一段路,你会发现,故事哪有那么简单?人物的动机,冲突的根源,主题的深化… 这些东西 Field 讲得不够透。这时候,你就需要更硬核一点的家伙了。比如,Robert McKee的那本巨著,《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这本书,怎么说呢?它不是那种轻松愉快的读物,读它需要点耐心,甚至毅力。McKee 就像一位严苛的学院派教授,他会把你之前对故事那些模模糊糊的概念彻底打碎,然后用最扎实的砖头一块块地重建。他讲“结构”,讲“场景”,讲“人物弧光”,讲得特别深刻。读 McKee 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脑子不够用,有些地方要来回看好几遍。但他厉害就厉害在,他剖析的是故事最底层的逻辑和人性。你会明白,为什么有些故事能抓住你,为什么有些则像白开水。这本书,不是用来快速找灵感的,它是帮你建立一套思考故事的底层操作系统。读完它,你看待任何一个故事片的方式都会不一样了,你会开始分析它的骨骼、它的血液。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一开始就啃动 McKee 这块硬骨头。有没有更…直接一点,更工具书一点的?有。虽然有些人对它嗤之以鼻,觉得它把写作弄成了流水线,但不得不承认,Blake Snyder的《救猫咪!:电影编剧宝典》确实给很多 Struggling 的编剧提供了一套操作性很强的指南。特别是他那个“十五个节拍”的列表,简直是手把手教你怎么在哪个地方放什么情节。“开场画面”、“铺垫”、“催化剂”、“争执”、“故事世界”、“B故事”、“玩乐”、“中点”、“坏家伙进攻”、“一无所有”、“灵魂黑夜”、“突破”、“结局画面”… 看,列出来是不是感觉像一份清单?很多人骂它公式化,没错,它确实有点。但当你连公式都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公式”可能就是救命稻草。它能让你迅速把脑子里零散的想法填充到一个看起来像样的故事框架里。它不是用来写传世经典,它是用来写一个“能卖出去”或者至少“能讲完”的故事。它给了你一个起点,一个可以修改、可以打破的“样板”。对于那些总是卡住、不知道下一步写什么的编剧来说,Snyder 的书也许就是那个推他一把的力量。但记住,它只是工具,不是艺术本身。用 Snyder 搭起架子,血肉还得你自己填。
除了结构和节拍,人物是故事的灵魂。没有引人入胜的人物,再精巧的结构也只是空壳。关于人物,Lajos Egri的《戏剧化写作的艺术》是一本非常经典的书。Egri 强调“人物创造情节”,而不是情节驱动人物。他认为人物必须有明确的“主导特质”、“次要特质”,要有“背景故事”,这些内在的东西会决定人物在外在的行为,从而推动故事向前发展。他分析人物不是浮于表面,而是挖掘人物的深度、他的矛盾、他的成长或堕落。读 Egri 的时候,你会感觉人物在你面前慢慢变得立体,有血有肉。这本书会让你明白,写人物,不能只停留在“好人”或“坏人”这种标签上,而是要去理解他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经历了什么。人物的真实和深度,是打动观众的关键。
再往深一点,如果你想理解故事那些更古老、更普适的母题,那些跨越文化和时代的吸引力在哪里,那么Joseph Campbell的《千面英雄》或者基于它、更直接应用于写作的Christopher Vogler的《作家之旅:神话结构应用于作家》会给你新的启发。Vogler 把 Campbell 的“英雄之旅”理论细化到编剧可以操作的十二个阶段:普通世界、冒险的召唤、拒绝召唤、遇上导师、跨越阈限、盟友敌人考验、接近最深岩洞、严峻考验、奖赏、返回之路、复活、带着魔力回家。这套模式解释了为什么很多古老的传说、现代的电影都遵循着类似的叙事轨迹。它揭示了人类心理深处对某些故事模式的认同。理解英雄之旅,能帮助你把自己的故事嵌入到一个更宏大、更能引起共鸣的叙事框架里。当然,这也不是让你生搬硬套,而是提供了一个视角,去审视你的主角的旅程,他经历了哪些内在和外在的考验。
当然,书单远不止这些。还有讲对白的,讲类型片的,讲市场运作的… 但如果你刚上路,或者写了几年还在摸索,上面这几本,我觉得是绕不过去的基础。它们像不同学科的基石,各有侧重,又相互补充。Field 给你地图,Snyder 给你工具箱,McKee 给你建筑理论,Egri 给你砖块的配方,Vogler 给你房子的风水和格局。
可话又说回来,书终究是书。它们是前人的经验总结,是工具,是地图,但它们不是你的故事本身。最重要的是,读了这些书,你得去写。写,然后回头看书,再写,再看书。书里的理论,只有在你自己的实践中摔打、验证、甚至打破,才能真正变成你自己的东西。光看不练,等于白搭。
所以,别把这些书当成什么神秘宝典,以为看了就能一步登天。它们只是帮你少走弯路,让你在黑暗中能看到一点光。真正的故事,永远藏在你的眼睛里,你的耳朵里,你的生活里,你的心里。书告诉你怎么讲,但讲什么,得你自己找。
拿起一本,开始读吧。也许某一页,某一段话,就像一道闪电,突然照亮了你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的那个困境。那种感觉,真的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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